房内几排长方的蚕架,每隔一排放一个圆形笸箩,上铺蚕种纸,纸上排满蚕卵。轶青在屋子四角看了一遍,确保没有缝隙叫蛇鼠偷溜进来,又查看一遍蚕架,拣出死卵。她正聚精会神查看,忽然觉得背后凉风习习,连忙回头间,一只大掌已落在她肩头,吓得她险些将手中蚕卵全都撒落在地。 “北……北院大王……” 斛律昭压下她硬要作揖的双手:“我不是说过么?咱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,要你唤我的字。” 轶青把虚握的手用力抽回来,微微后退半步,嗫嚅片刻,道:“我……” 昭止住姑娘的话头,向前一步,离她更近了些,柔声道:“你别把羽黛的话放在心上。她能懂什么工艺的意义?我教训过她了,等下咱们回去,我让她跟你道歉。” 轶青不禁抬头。春曦从东楹洒入,男人迎光而立,眸色清透,宛如山光浮黛,雨濯春尘,神色温和地偏头垂望她,叫人难以相信同一人两个月前还要烧尽南锦。 不知为何,此时二人独处,她反而没了他当众给她绾发时的紧张害怕。她稳了稳神,又往后退了半步,颔首道:“殿下。为人之道,贵在将事情做到极致,但思想却不可钻牛角尖。郡主所言并非毫无道理,温某也是明白的。” 昭哼笑出声:“孤聘你来开锦绫院,你现在却说自己费尽心思织出的锦毫无意义。若然,孤凭什么再拨钱给你,容你试新试错?” 轶青默了片刻,将手中的死卵放入蚕种纸包好,方问道:“殿下可知织出一匹锦,要煮死多少蚕?” 昭耸耸肩,随口猜道:“唔……三四百只?” “若纹饰繁复,纬线重多,则要成百上千只。郡主适才看的《极乐世界图》有二十一重纬,须煮死两千只茧,真乃『春蚕到死丝方尽』,也真乃『寸帛寸金』”,轶青指向屋正中间供着的神像,继续道:“蚕花娘娘赐人以蚕桑之术,嫘祖教民育蚕,治丝为裳。但时至今日,遍身罗绮者,安有养蚕人?即便那幅《极乐世界图》是古今织锦工艺之巅峰,又有什么意义?” 昭摇头道:“工艺的发展自古便是真金白银堆砌出的。普通人家哪有钱供你去织《极乐世界图》?没有北院庇佑,锦绫院如何办得下去?你若去民间小作坊,每日为租金税赋养家糊口奔波劳碌,哪有时间精力试错尝新?你是通情练达之人,该明白这个道理。” 姑娘只是兀自低头继续挑拣死卵,没有答话。昭见她蝴蝶簪子又有下坠的趋势,轻轻为她托好,柔缓了语调,温声道:“况且,这些茧羽化成蝶蛾后,交尾不过几日便也死尽,被煮死只是提前几日罢了……你们每年不是还要留出一部分茧,让它们出蛾交尾吗?再说,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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